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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故事集第98章 青瓷案

世间蹊跷事皆从微处生。

瓦甑起风波人心自秤衡。

莫道苍天远举头有神明。

欲解连环劫还须烛幽情。

话说大明嘉靖年间应天府上元县有个秀才姓陈名允表字守拙。

祖上原是汴梁人氏靖康时南渡世代诗礼传家。

这陈允年方廿五生得眉目疏朗虽不曾中举却在县学东街开了间“墨云斋”专卖文房四宝并代写书信度日。

其妻柳氏乃城南柳秀才之女性情最是温婉每日纺织刺绣贴补家用。

夫妻二人守着三进小院雇了个老苍头看门虽无锦衣玉食倒也算得清静度日。

这年腊月二十三正值祭灶时节。

南京城里纷纷扬扬落了大雪秦淮河冻得玻璃也似。

陈允早早关了铺面提着新买的麦芽糖并三炷降真香往家走。

才过文德桥忽见桥墩下蜷着个黑影近前看时竟是个冻僵的老儿。

陈允忙解了灰鼠斗篷将人裹住背到桥头王婆茶肆里灌了半碗姜汤那老人才悠悠转醒。

原来老者姓郑湖广人士本是来南京寻亲的谁知亲戚早搬去了扬州盘缠用尽流落街头。

陈允见他谈吐文雅不像寻常乞儿心下不忍便道:“寒舍虽陋尚有间柴房可避风雪老丈若不嫌弃且将养几日。

”郑老感激涕零连连作揖。

谁知这郑老在陈家一住便是半月非但不见病愈反添了咳喘症候。

柳氏每日煎药送饭毫无怨言。

这日清晨陈允正要出门却见郑老颤巍巍捧出个青布包袱:“老朽蒙贤夫妇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这是家传钧窑笔洗虽非千金之宝权表寸心。

” 陈允推开窗牖晨光中见那笔洗青如天明如镜釉面冰裂纹似春冰乍破底足镌着“宣和年制”四字篆书不觉吃惊:“这等重器晚生如何敢受?”郑老叹道:“老夫漂泊之人怀璧其罪。

若遇识货的反倒招祸。

郎君书香门第正合此物清贵。

”推让再三陈允只得收下将笔洗供在书房多宝格上依旧悉心照料老者。

转眼到了元宵郑老病体渐愈执意要往扬州寻亲。

陈允赠了五两盘缠亲自送到桃叶渡口。

临别时老者忽然驻足:“恩公且记此物遇朱则贵遇墨则危。

”陈允正要细问渡船已解缆而去。

且说陈家对门有家当铺掌柜姓胡名慎表字谨之原是个破落户出身。

那日来陈家借醋恰见多宝格上的笔洗顿时两眼发直。

这胡慎早年曾在古董店当过伙计最识得货色回家便对浑家道:“陈家那笔洗怕是宋徽宗御用的物件!去年聚宝斋有个相似的卖了三千两雪花银!” 胡家娘子张氏平生最是贪吝闻言拍腿道:“这般穷酸也配用御物?想个法子弄来才是!”胡慎捻着鼠须沉吟:“陈允虽穷却是个硬气的。

明抢不得须用计谋。

” 恰逢二月二龙抬头南京城里办灯会。

胡慎特意请陈允夫妇过府用饭。

酒过三巡忽听得当铺后院哐当巨响——原是伙计失手打碎了嘉靖官窑青花缸。

胡慎跳脚骂了一阵忽然盯着陈允道:“贤弟书房那个青瓷笔洗可否暂借镇店?三日后有贵客验货必重重谢你。

” 陈允本待推辞却见张氏已捧出十两纹银作押柳氏又在桌下扯他衣角。

想着邻里情面只得应了。

胡慎当即立契:“今借陈允青瓷笔洗壹件三日后原物奉还押银十两如有损坏照价赔偿。

”双方画押胡慎亲自将笔洗捧回当铺库房落了重锁。

谁知第二日黄昏胡家当铺突然走水!火趁风势直烧得半边天通红。

等陈允赶去只见库房早成瓦砾胡慎捶胸顿足哭道:“天亡我也!贤弟的笔洗……”说着从灰烬里扒出个残片正是那钧窑笔洗的底足! 陈允眼前一黑强撑着道:“契书写明照价赔偿……”胡慎却摊手苦笑:“实不相瞒昨日刚缴了税银如今账上只剩三十两。

贤弟且宽限几日?”柳氏在旁垂泪:“当初原说只借三日如今倒好……”张氏忽然叉腰嚷起来:“不过是个旧瓷器赔你二十两还不够?难道要逼死我们不成?”街坊围观的越来越多陈允面薄只得拿了三十两银子扶着妻子悻悻而归。

当夜夫妻对坐无言。

柳氏忽然道:“官人可记得郑老之言?‘遇墨则危’——胡家这场火烧得蹊跷。

”陈允猛醒:“那底足碎片边缘齐整倒像是提前敲碎的!”即刻去寻县衙作作(仵作)孙老九。

这孙老九原是刑部退下来的拿碎片在灯下细看半晌捋须道:“火焚之物裂痕该是放射状。

这碎片断口平直显是铁器敲击所致。

” 陈允气得浑身发抖次日便写了状子递到上元县衙。

谁知那胡慎早买通了师爷反咬一口说陈允讹诈。

知县见双方各执一词命衙役传唤证人。

谁知那夜救火的街坊竟都作证:“亲眼见胡掌柜从火场抢出残片险些烧着手哩!” 原来胡慎平日常施小惠又许了众人好处。

更有个泼皮王五赌咒发誓:“陈秀才那笔洗本就是破的!那日我送柴火亲眼见他用浆糊粘补!”堂下哄笑阵阵知县把惊堂木一拍:“陈允你读书人岂不知‘君子不器’?为个瓷器兴讼成何体统!”竟判了个“查无实据”将陈允轰出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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