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吹南风起 第四幕
铁皮盒子被放在了主楼一间暂时清理出来、充当苏亦承临时工作间的房间里。
它就放在一张铺着图纸的旧木桌上沉默着却像一块石头沉沉压在陆文生和苏亦承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的工作似乎顺畅了一些。
村民们因为陆文生带头帮忙对剧组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至少表面上不再那么抵触。
但陆文生和苏亦承之间那种公事公办的客气下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微妙。
他们依旧会因为拍摄问题交流语气平稳内容简洁。
但陆文生能感觉到苏亦承看他的眼神里审视少了些偶尔会掠过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像是在透过现在的他努力寻找过去的影子。
而他自己在面对苏亦承时也再也无法像最初那样纯粹地将对方视为一个需要协调工作的外来导演同志。
那盒旧物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大门门后的风景让他们都无法再故作平静。
这天傍晚收工比平时早些。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空山庄园破败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大部分工作人员和村民都下山回村了庄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陆文生因为要核对第二天剧组需要占用的一片坡地的归属耽搁了一会儿。
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苏亦承还站在主楼二楼的露台上凭栏远眺。
落日的余晖给他清瘦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竟有几分孤单。
鬼使神差地陆文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走进了主楼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了二楼。
脚步声惊动了露台上的人。
苏亦承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还没回去?”苏亦承问。
“核对点事情。
”陆文生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倚着斑驳的栏杆望向远方。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半个金饰村。
炊烟袅袅稻田青黄蜿蜒的土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消失在远处的山峦间。
这是陆文生看了二十八年的风景是他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土地。
“这里视野很好。
”苏亦承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小时候我们总想爬上来但李奶奶不让说危险。
” “嗯。
”陆文生应了一声。
那时候他们觉得这个露台就是世界的顶端幻想着爬上来就能看到山那边的大海。
暮色渐浓四周愈发静谧。
一种不同于办公室谈公事、也不同于众人面前处理纠纷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在这荒废的庄园里在落日熔金的美好与破败交织的背景下仿佛时空都发生了错位。
“那个盒子……”陆文生终于还是提起了它声音在安静的黄昏里显得有些低沉“我没想到还能找到。
” 苏亦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村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没想到。
”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把木头枪……是我削的。
” “我记得。
”陆文生说“手还被柴刀划了个口子。
” 苏亦承似乎轻笑了一下很淡几乎听不见。
“你还记得。
” 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他看到苏亦承手上渗血的伤口比自己受伤还着急偷偷跑去赤脚医生那里要了草药笨拙地给他敷上。
“这东西为什么……”陆文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会藏在那里?” 苏亦承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可能……是觉得这里是我们秘密基地想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吧。
” 最重要的东西。
这几个字让陆文生的心漏跳了一拍。
又是一阵沉默。
南风吹拂带着山间夜晚特有的凉意和草木清香。
“陆文生。
”苏亦承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陆文生侧头看他。
暮色中苏亦承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你后悔过吗?”苏亦承问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心脏“放弃京师的一切回到这里。
” 这个问题精准地刺中了陆文生心底最深处。
他无数次问过自己尤其是在遇到困难、感到疲惫的时候。
但答案从未改变。
“没有。
” 陆文生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他转回头重新望向那片在暮色中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村庄声音坚定而平静。
“这里需要我。
李奶奶走了我就是金饰村的儿子。
看着大家日子一点点变好看着这片土地……我觉得踏实。
”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自己说:“在外面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在这里我知道我是谁该做什么。
” 苏亦承静静地听着没有评价。
他知道陆文生说的是实话。
这种扎根于泥土的踏实感和归属感是他一直在漂泊追寻却似乎始终无法真正抓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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